【观点】庄森：没有了围墙的小区和物业会发生什么？
春节刚过，一个重磅消息来袭，中国政府决定，为了增加城市微循环功能，今后原则上不再建设封闭小区，实行街区制，已有的封闭小区也将逐步打开。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消息，引起了广泛的讨论，目前看，大部分人是反对的，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安全因素，没有了围墙的小区安全管理是一个大问题；二是法律因素，小区内的公摊面积属于业主的，并且已经付了费用，政府没有权力用做市政交通。总之，大部分人对此有异议。赞成也罢，反对也罢，我个人认为，这个政策的出台绝对不是一拍脑袋就定下来的，一定有其根源，有其道理，在执行的过程中肯定不容易，但是也不会就此不了了之。
其实中国流行封闭式小区也就是最近二十多年的事，我们小时候的成长环境都是在开放的社区里，邻里之间知根知底，小孩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和玩耍，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就经常在距离幼儿园还很远的地方跟我分手，让我自己走到幼儿园，上小学也从来就没有人接送，那时也有小偷，街区之间偶尔打仗斗殴，每个街道有办事处，设立治保主任，协调警察，出面干预各类治安事件，总的来说，比现在好像安全，那时候流动人口比较少，外来人员很容易识别，最主要的是家里都没有什么财产，贫富悬殊不大，居民也就没什么负担。
我第一次对所谓的街区有印象还是在美国，上世纪九十年代，我第一次去纽约，当地同事带我去逛街，跟我介绍纽约的各类社区，最让我吃惊的是，仅仅相隔一条马路，这边就是穷人区，犯罪率比较高，马路另一边是富人区，犯罪率相对就比较低。我很好奇为什么犯罪分子这么笨，不到富人区去犯罪，同事告诉我，富人区有钱，家家都安装防盗装置，而且普遍有枪，防盗系统和警察局联动，一有报警，4分钟之内警察必须到现场，因此犯罪分子不敢来。去年我也是去西雅图看朋友，他家是独栋别墅，住在森林里，一对夫妇带两个孩子，我也是问他安全的问题，他给我介绍了整个别墅的安防装置，包括安保公司的服务内容，确实有效，有两次因为小孩子的缘故，系统报警，警察果然在3分钟左右就赶到现场，因为是误报警，第二次发生的时候警察以滥用公共资源罪名对他进行了罚款。
对于今天的中国人来说，如果真的没有了小区的围墙，我们确实感到不适应，不习惯，对安全没有信心，但我相信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大胆地做一个假设，如果北京绝大部分的小区拆除了围墙，会发生什么？
1、安保公司兴起，警企合作成为必然
首先得到快速发展的应该是安保公司，负责帮助整栋楼宇或者单一居民家庭设计制定安保方案，并且按照区域布点，实行24小时支持与响应，每家按月付安保费。未来安保公司的外延可能扩大，不仅仅是防偷防盗，也可能包括小区周边安全，儿童安全防护，车辆安全与管理等等。
警察的职责也会发生变化，目前小区内的治安事件以及矛盾纠纷，大部分在物业公司的协调下就解决了，小区没有了围墙，警察（片警）就必须深入街区，处理日常的治安事件与邻里纠纷，以目前的警力来看，是无法满足需要的。就像城市治理离不开城管一样，小区的安防离不开安保公司，那么，警察与安保公司之间必然建立起合作关系，而且应该是系统级的联动。作为一个缓冲功能，绝大部分的治安事件或者一般纠纷，可能由安保公司处理了，处理不了，才到警察。
2、物业公司弱化，从综合服务到专业服务
没有了围墙，物业公司也就失去了支撑点。事实上，以安全为目的设立的围墙，在阻止各类不法之徒进入社区的同时，某种意义上也阻断了高效率、低成本的专业化服务力量。每个物业公司都有自己的保安、电工、水暖工、保洁工等，物业人员负责协调水、电、煤气、通讯、车位等的收费，其实整体效率并不高。一旦围墙打开，专业化服务公司就会蜂拥而至，上述服务都会被专业化公司取代，物业公司可能弱化到楼宇的物业管理员或者是只有几个人的小型管理公司，负责组织招投标，帮业主选定专业化的服务公司，监督他们的服务，根据业主意见，及时更换服务公司。对于专业化的服务公司，业主通过手机预约，日常评分、图片取证等现代互联网手段，很容易监督服务的实施情况。
今天中国还没有形成超大的社区专业化服务公司，一旦围墙打开，覆盖全国的大公司就会出现。正如过去没有一家超大出租车公司一样，出租车公司都是拿各地牌照的小公司，但是今天，滴滴出行，已经成为覆盖全国的超大出行服务公司，其能力和业务已经远远超出了传统的出租车公司。没有了围墙的小区也会面临市场巨变，弱化了物业公司的职能以后，会有新的、超大的、专业化服务企业诞生。
3、街道办和居委会回归，业主委员会淡出
今天中国的封闭小区，产生了一些很复杂的关系，非常令人困惑。本来物业公司是全体业主通过业主委员会选择的，物业公司应该是代表业主的利益，跟业主是一条心，可现实却是，很多的小区，物业公司和业主委员会之间是一个矛盾体，长期处在斗争博弈状态。我曾经跟很多业内人士表达我的困惑，其中一种解释为，过去二三十年，大部分物业公司诞生于房地产公司，是服务于房地产销售的，业主被迫接受了物业公司，并不是业主自己的选择，当然房地产公司控制的物业公司也就不可能百分百地代表业主利益，因此成为一个长期的矛盾体。
如果小区没有了围墙，弱化了物业公司，其实业主委员会也就淡出了，新诞生的物业管理员或者小物业公司，会合并过去物业公司与业主委员会的职能，真正意义上代表业主的利益，对接专业化服务公司，他们当中很多人可能就是住在小区的居民，热心公益，大家相信的人，当然也是有偿服务。
如果弱化了物业公司，淡出了业主委员会，加强了专业化服务，综合性的管理职能就自然落在了传统的街道办事处和居委会身上。我小的时候，居民与街道办事处和居委会打交道是非常多的，居委会不仅组织各类活动，同时还负责“小脚侦稽队”，类似今天的“朝阳群众”，负责小区周边的安全。我的姥姥就曾经是街区的治保主任，什么都管，就连谁家的孩子逃学，她都跟家长反映，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些小流氓，小混混也都怕她，因为警察经常通过她来了解治安情况，监控刑满释放人员，老太太威望极高，好人坏人都尊敬她。因此，街道办事处和居委会的回归，可能对于小区管理是一个新的补充，更多人性化的东西会回到我们身边。
4、高科技手段在社区会得到更广泛的应用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中国跟二三十年前比，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贫富悬殊加大、城市流动人口剧增、交通通讯工具发达、电商到家业务普及等等。小区拆除围墙后，会加大管理难度，为了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有效管控，各种高科技手段必将在小区开始普及。比如：1）专业公司会推动尽快对各种卡表改造，水费、电费、煤气费等不再需要抄表职能，直接通过手机关联信用卡，完成付费开通等操作；2）各种停车管理系统、无线的安防传感器（包括火警，煤气泄漏等）、摄像头等监控手段、报警手段会普及应用；3）会出现虚拟围墙，小区业主只要手机在身，就能被识别，外来人员和车一旦进入，巡视的保安就会查问；4）保安会骑着平衡车在小区巡逻，或者用无人机来监控巡视等。
总之，有围墙与没有围墙，其实是一场社会变革，会带来很多新的改变，我们在担心安全的同时，也要看到很多积极的因素。这其中最尴尬的恐怕会是物业公司，据说，目前全国物业公司从业人员有六七百万，他们当中有些人会加入专业化服务公司，但是更多的人恐怕要转型从事新的服务业。我个人的观点，这个变化对物业公司不见得是坏事，传统的物业公司其实不赚钱，特别是物业从业人员普遍收入较低，物业费收缴过程矛盾重重，一旦卸掉这个包袱，开启新的服务模式，比如小区物流、到家服务、小区电商、汽车管家等等，不再受价格因素制衡，也许收入会大大增加。
